洄游於虛實間之夢——遊林驚夢森織工作坊記敘

Hagay Dreaming 2022 森織工作坊X島人藝術空間

 

銅門,作為能高越嶺道東段的起點以及銅礦的運站,聚落由清水、瀧澗雙溪匯集而成,它本是由多個家族共同生活在這個門戶之地,見證了初英山下、木瓜溪一帶的過去與未來。

 

銅門,回到故事開始的地方

 

「森織工作坊Hagay Dreaming 2022」帶著讀者和閱聽眾回到故事開始的地方,一群兒路舞者自身既獨立又相通的故事,在彼此對話的時候崩發了這樣的文本,也透過一場劇與自己和解。銅門 Dowmung是個美麗,山景萬幻的地方,彷彿自帶濾鏡,或許是因為從相片看起來,每一張銅門大山、溪流、大石的照片,都彌漫一種難以解讀的色調數值,想看透它,是沒那麼容易。

然而,首先要了解的,如文史工作者旮日羿.吉宏所說,銅門,確實跟銅有關,然而銅門聚落的意涵更是能高越嶺道路東端的起點,是能高越嶺道路的門戶、隘口,也是開鑿銅礦運送的對外門戶。

 

有著「不 盡」的溪水,從清水溪、龍澗溪匯流至木瓜溪中,流經儲水池、下層水道,再流到吉安鄉種植天皇御用吉野米的田中。水的各式型態變化,包含了發電所,銅門從此經歷著各式樣的開鑿與工程。

 

然而,從清水溪,石壁流下的水,是不會混濁的;溪水在哪一直流,見證著隨著社會變遷而連結、轉變的部落。

 

入溪,穿越虛實夢境

「遊林驚夢其實是有一個臆造的神話,以及部落歷史記憶的hagay的處境,做為發想的一個劇本。」引自劇山計畫《遊林驚夢》。

 

跟著兒路創作藝術工寮的創辦人東冬・侯溫 ( Dondon.Hounwn )帶領,我們沿著竹屋旁的小徑往下走到木瓜溪。水面折射著午後陽光,加上溪水流速有些湍急,讓光影不斷小面積的波動、遊移。在場十餘人,卻相當靜謐,一旁的芒草花隨著和風輕輕擺動,遠方傳來鳥鳴啼叫的聲音,讓現在所處的空間彷彿是個神聖的絕境。

 

入溪,為《遊林驚夢》的源起。身處在原生、自然的環境中,經由深入交流與對話,讓自然與人之間,形成一個「結界」的場域。他請大家採一些芒草花,「芒草花代表『荒野中的生命』,等等你覺得是個對的位置,就將芒草花插上去。」經由眾人以芒草花一同完成路徑──即為「結界」。尋找位置的同時,他也不斷提醒著「慢一點」,走路是平時最常被忽視的部分,但對於表演工作者來說,卻是能一眼看出其功力的細節。

 

「我們的腳,其實擁有非常重要的覺知。」

緩慢行走,不僅是外在身體的動作放慢,更是放慢自己的五體感官,深入去感受每一個知覺:仔細觀察溪水的的顏色、流逝的速度與聲音;遠方似乎傳來燃燒草材餘煙的氣味;感受腳掌踩過砂礫,於趾頭縫隙之間流淌,粗糙的、平緩的、尖銳的……這些深入的知覺與感受,可能會讓自己帶領回到過去某些記憶或片段──「或許,有人會開始說起他的故事。」他輕輕地說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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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山,傳統領域的生存知識

「入山,可能是在神話的領域中。」

在兩日的遊林驚夢森織工作坊中,兒路藝術創作工寮帶著參與者「入山」,這是銅門余家首次在山中工寮及獵場,接待一群訪客上山學習。車程從山下上山大約半小時,途中行經壯麗的山水與沿路的施工措施形成強烈對比,卻也不小心成了記憶中難以模糊的圖像,讓我不禁想起導演冷兒蘭.侯文(余欣蘭)與陳安琪的作品,從《人ㄌㄤˊ來了》到《連結銅門》,不僅要護山更要守護族人,身為當代的原住民族人,同時面臨多種挑戰。

 

這次能窺見的是銅門余家祖先的共同生存的土地,眼望則是可以一直深入、深入,屬於「山上的人」的獵徑。我試想,身為一位當代原住民族人,在部落所需要具備的知識,或許可以在工作坊活動中窺知一二,如藥用民族植物學、身體感知與展演、生態治理科學、文化敘述、歷史地理學等。如此多樣、複雜的向度,一方面也構成了銅門太魯閣族的當代性。

在自然的場域中學習山林的技能與知識,是最「自然」不過了,我們有幸在女獵人黑地的身後,手把手的操作陷阱設置;一方面辨識動物的路徑,一方面用眼觀察可以新設陷阱之處。走進一座太魯閣族的山、走進一座有人管理且依循著大自然秩序的山,只能說,心中對於主辦單位和接待家族是充滿感謝。在山中共餐總是最美味的,不僅是因為有新鮮的香蕉飯、竹筒飯、肉、蔬,灶火所熬煮的湯,實在是深得大家的心。

 

 

凡人如何走入靈裡的世界

 藉由一場劇與文本的走讀與認識,讀者有幸走進hagay的虛擬實境,深入遊林、進而驚夢,即使無法立即和解,但也能透過進入自然場域的結界中,尋找深處的自我。

遊林驚夢乘載著來自部落與土地的依戀,透過溪水的冰徹溫度,經過言語、身體,通透參與者的心。每一位舞者都擁有一則故事。

 

「放下既有文本,重新回歸感知。」入溪結束後,東冬說。

 

拋棄慣性所投射的符號及寓意,接近宗教式的哲思與靜謐,入溪於遊林,重新反思自我與記憶之間的關係與感知。

 

作為體驗部落的深入參與式工作坊,此番行程有別於旅遊思維,帶給參與者進入創作者的靈魂孕育之處,有所感、同所知,了解土地的歷史與山脈路徑,吃喝土地所賜養的恩惠,彷彿可以模擬生活在此土地樣子。

那還是不可能的,除非你持續地一次次來。

「你有曾想過造訪如此多處的文化路徑、體驗了音樂、語言、工藝,有哪個地方是你可以再持續回去的 ? 」

「沒有。」

「因為你未曾想過可以這樣做」。

 

Dreaming,期盼再次進入山‧靈之中

當我細看這張圖片的時候,我險些找不到自己。我想起就是那時候,相機不斷失靈,先是機器自動連拍了二三十張(完全沒有檔案)然後就發熱、畫面盡失,關也不是,開也不是。

細瞧這畫面彷彿次元扭曲。

 

我想起遊林驚夢劇中的的雷射光影,在現世中刻劃hagay的夢境場域,來回穿梭,不斷的要去到靈的世界。下山時林中迴盪著蟲鳴,提醒我們該回到實境了。

 

遊林驚夢是一場人生劇場,是一場馬拉松式的研究,它將會繼續變化幻千,圍繞著原住民族與非原住民族的生態圈。

 

延續著一這場研究的深入式體驗,是讀者走入劇中最佳的機會。

 

我與工作坊的隊友討論著,要如何能夠持續的來到,如何突破陌生觀光客式拜訪? 希望由「兒路藝術創作工寮」與「超維度互動」所開啟的「森織工作坊」能量能夠延續下去,透過藝術家的發想與觀察,帶領我們再度眼觀土地的痕跡,聽到山林地形、溪流植物與遷徙歷史的知識。期盼,再次進入山·靈之中。